7月5日，西藏自治區(qū)拉薩市兩島內河綠色生態(tài)廊道提升工程，項目位于仙足島、太陽島與城區(qū)之間，總長約4.1公里，預計2025年完工。首席記者 龍帆 攝/視覺重慶
7月是拉薩的雨季，但布達拉宮廣場公園的路面上卻看不見一滴積水。
這里，剛剛實施了一項海綿城市建設工程。所謂海綿城市，簡單地說，就是讓城市像海綿一樣，雨水被充分吸收進入土壤，既避免城市內澇，還節(jié)約灌溉用水。
來自重慶的援藏干部楊勇是拉薩海綿城市工程的重要參與者。入藏兩年來，在他和同事的共同推動下，像布達拉宮廣場公園這樣的海綿城市項目，拉薩共實施了上百個。2023年5月，國家“十四五”第三批系統化全域推進海綿城市建設示范評審結果公示，拉薩成功入選，綜合評分位居15個入選城市的第一名。
30年來，無數像楊勇一樣的重慶干部來到這片雪域高原，揮灑青春和熱血，為西藏經濟和社會發(fā)展作出了重要貢獻。
一個專業(yè)技術者的新舞臺
“短衣短褲，在西藏可不行。”7月5日，記者在拉薩見到楊勇時，被他鄭重“警告”。眼前的楊勇，大熱天也穿著長衣長褲，臉頰上有微微的“高原紅”，偶爾“飆”幾個藏語詞匯，讓不認識他的人誤以為他是一個當地人。
為啥要來援藏，為啥選擇海綿城市建設這個“行當”？在西藏住建廳一間辦公室里，楊勇向記者娓娓道來。
2005年，楊勇從重慶大學給排水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，加入了中國綠發(fā)投資集團有限公司，參與建設的首個項目是魯能星城。
流經魯能星城的有長江的一條小支流——溉瀾溪。今天的溉瀾溪，河水清澈，綠樹環(huán)繞。但在當時，這條溪流卻污濁不堪。
政府部門主導，楊勇所在的項目團隊協助，通過雨污分流改造，以及一系列水體修復工程，讓這條溪流的水質由最初的劣Ⅴ類逐漸達到地表水準Ⅳ類標準以上，水草魚蝦又回來了。
溉瀾溪治理項目，讓楊勇看到了海綿城市建設的巨大社會效益，也收獲了滿滿的職業(yè)成就感。此后，他擔任公司多個項目負責人時，均在項目啟動之初就把海綿城市建設納入全盤考量。南岸、江津兩地的領秀城項目，還吸引了不少同行前去學習海綿城市建設經驗。
近年來，重慶逐步形成了適宜山地、深切峽谷、丘陵、坪壩地貌的差異化海綿技術路線，截至目前，達標排水面積占城市建成區(qū)四成以上。按照“十四五”規(guī)劃，到2025年，重慶城市建成區(qū)45%以上面積達到海綿城市建設要求。
可以說，重慶的海綿城市建設，培養(yǎng)了一大批像楊勇這樣的專業(yè)技術人才，也為人才施展才藝提供了廣闊的空間。
2022年，作為綠發(fā)集團首名援藏干部，楊勇赴西藏住建廳掛職?？吹狡湓诤＞d城市建設方面的工作經驗后，住建廳提出，希望他擔任城建處高級工程師，負責拉薩海綿城市建設相關組織協調工作。
楊勇被委以重任，背后是拉薩海綿城市建設的迫切需求。從降水量上看，拉薩近60年的降水量總體呈現上升趨勢，尤其近10年的降水量增加更為顯著。但從排水能力上看，2021年拉薩城市建成區(qū)可滲透地面面積比例為32.1%，與35%的城市體檢評價標準差距不小。
由于老城中心地區(qū)部分片區(qū)硬化面積比例太高、城市健康水循環(huán)系統破壞嚴重、排水管網不健全等，拉薩城區(qū)有8個重要易澇點被納入住建部2021年全國城市重要易澇點名單，此外還存在29個短時積水點。
在距離重慶2000多公里之外的拉薩，楊勇登上了新的人生舞臺。
外地經驗的本地化改造
在布達拉宮西北方向約1公里處的礦業(yè)小區(qū)，記者看到：小區(qū)道路鋪裝的是透水瀝青；車位的植草磚，方便雨水滲入土壤；下沉式綠地，設計得比周邊都低，目的是蓄積匯流而來的雨水，實在吸收不了的才通過溢流口排走。
在仙足島、太陽島內河改造提升工程現場，河道兩岸與整體風貌不協調的建筑正在被拆除，污水管網也在重新鋪建。這段河流的上下游兩端將設置水壩，通過控制水流量，讓水面維持在恒定高度。內河的兩岸大量培植親水植物，河水經過沉淀和植物根系過濾，會變得更加清澈。同時，建設方還將在兩岸修建步道和休閑設施，讓湖泊既有觀賞性又有親水性。
在這兩個有代表性的海綿城市項目建設方案里，能看得到一些“重慶影子”。例如，位于重慶中央公園內的重慶首個市級海綿城市雨水花園示范基地，打造了6個雨水花園典型設施。雨天，綠地和路面產生的雨水被收集進入雨水花園。晴天，水泵將自動啟動，將存儲的雨水用來澆灌植物。
不過，和重慶等內地城市相比，拉薩的氣候和地理條件、城市建設水平等千差萬別。內地城市在海綿城市建設中的做法，有的可以直接在拉薩使用，但更多的時候需要結合當地實際進行改造。
首先來看城市的地形地貌。拉薩城地處群山環(huán)抱之中的一塊沖積平原上，和重慶周邊有植被豐茂的南山、中梁山不同，拉薩周邊的這些山，幾乎沒有什么樹木，一眼望去，盡是裸露的巖石。沒有植被，就不能涵養(yǎng)水分，一遇暴雨，雨水很容易徑直沖入山下的街道和小區(qū)。因此，拉薩城市老舊城區(qū)的海綿城市改造，需要考慮周邊山體傾瀉而來的洪水。
楊勇所在團隊的做法是在山腳沿著山體建水渠，這和重慶高速公路修防水護坡水溝類似。以礦業(yè)小區(qū)為例，小區(qū)和山體的緩沖帶中，修建了擋水墻，山腳下建了一條長長的水溝。小區(qū)大門口設有截水溝，山上的雨水下來了，會順勢流向拉薩河，避免了對小區(qū)的沖擊。
再來看植物。和重慶比起來，適合拉薩海綿城市建設的植物類型，無論是種類還是數量都太少。在上述內河改造提升工程中，楊勇及其團隊的做法是：現場搭建一個苗圃，外地植物和本地植物全部放進去，進行存活實驗。最終活下來的、長勢好的，才能被大規(guī)模種植。
此外是氣溫。拉薩冬季氣候嚴寒，為此，楊勇及其團隊在挑選材料時，先要進行低溫測試，合格后才能使用。例如，在為礦業(yè)小區(qū)選擇透水磚時，他們就選擇了抗凍融性能更好的透水鋪裝材料，以此來保證項目實施后的安全和使用壽命。
主動申請延長援藏期限
去年末，援藏期滿，楊勇卻作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：向組織提出申請，將援藏時間延長一年半。
西藏工作條件艱苦，楊勇為啥還要延期？這要從他孩子的一篇作文說起。
“十二月的重慶，很冷。但我知道十二月的西藏更冷……你頭上的白發(fā)明顯多了，額頭上的魚尾紋更密了，下巴上的胡渣也白了不少……”在即將啟程回重慶之際，楊勇收到妻子發(fā)來的一張照片，照片上的孩子作文的字里行間，滿是對父親的牽掛，更是一份理解。
楊勇百感交集。隨著返程日期臨近，他越來越糾結：一方面，是對家庭的牽掛——父母年事已高，需要照顧；妻子一人肩負家庭責任，難免有些吃不消；孩子，處在青春叛逆期，成績起伏大，生活上需要陪伴，學習上需要輔導。另一方面，從全球來看，高原地區(qū)的海綿城市建設目前普遍缺乏經驗，如果能在拉薩打造一個樣本，對于專業(yè)技術人員來說，這是一輩子都難碰上的機遇。而他在拉薩，“大量的工作剛剛起步，有些創(chuàng)新做法還有待觀察和檢驗效果”。
楊勇最終作出了重大抉擇：將援藏時間延長！綠發(fā)集團也作了相應的制度安排，常態(tài)性幫扶援藏干部家庭。
按照規(guī)劃，未來3年，拉薩市將全面推進海綿城市的22項指標建設，爭取達到城市內澇防治標準30年一遇、拉薩河城區(qū)段總體達50年一遇至100年一遇，內澇積水點全部消除，天然水域面積比例達到6.8％、可透水地面面積比例達到34％。到2025年，拉薩中心城區(qū)19個排水分區(qū)達到海綿城市建設標準要求，建成區(qū)海綿城市達標面積占比達42％。
“我希望能在拉薩獲得高原地區(qū)海綿城市建設的更多經驗。不同地理和氣候條件下海綿城市建設的理念和方法，都只能從實踐中來，靠時間去‘堆’。我希望，通過我的努力，能把這些經驗帶回重慶，給內地海綿城市建設帶來新的啟發(fā)?！睏钣卤硎尽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