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 ? ? ? 采訪對象：梁玉明(小名：王栓)，1942年2月出生，陜西省延川縣梁家河村人。1965年入黨，1968年至1974年擔任梁家河村支書，1974年1月至1975年1月?lián)瘟杭液哟逦瘯魅巍?/div>
采訪日期：2016年12月27日
采訪地點：陜西省延川縣梁家河梁玉明家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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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您好!習(xí)近平到梁家河插隊時，您是村支部書記。他到梁家河以后，您與他朝夕相處，在生產(chǎn)和生活方面有很多接觸，并結(jié)下了深厚友誼。請您具體講一講習(xí)近平插隊期間的情況。
梁玉明：近平他們來下鄉(xiāng)的時候，我是梁家河的村黨支部書記。那個時候，農(nóng)村以糧為綱，村支書就是大隊長，主要的工作就是帶領(lǐng)社員苦干，大干，多打糧食，一切工作都是以糧食生產(chǎn)為中心。
近平他們這些北京知青是1969年的元月17號到的我們文安驛。那天，我們村派了兩個生產(chǎn)隊的社員，還帶著毛驢，趕到文安驛把他們接了回來。
知青都帶了很多行李，大包小包大多裝的是衣服、被褥，雖然看著挺大，但分量并不重。近平有兩個箱子，不算大，有個社員看他的箱子小，以為很輕，過去一拎，結(jié)果死沉死沉的。社員說：“呀，這箱子看著不大，咋這么重!里面裝了金元寶嗎?”
當時我們梁家河大隊有兩個小隊，一個前隊，一個后隊，也叫一隊、二隊?；貋硪院?，我們就把這15個北京知青分到兩個隊。一隊住了9個知青，5個男的，4個女的，兩孔窯洞就分別是男生宿舍，女生宿舍。二隊是6個知青，其中包括近平，全都擠到一孔窯洞里，在一鋪炕上睡覺。
他們這些北京來的后生，連我們山溝溝里的灶臺都沒見過，更不會燒柴做飯。我們隊上就派了一名社員負責給他們做飯。過了兩個月以后，他們學(xué)會了做飯，以后就都是自己做飯了。
相處了一段時間，我們村里人和這些北京知青都熟悉了，那時候我們才知道，近平那兩個沉甸甸的箱子里裝的全都是書。我那個時候就覺得很感慨：近平當時是個十五歲的娃娃，雖然個子高，但是挺瘦的，這兩大箱子書，我們干慣了體力活的社員都覺得太沉了，他竟然從北京一路給搬到千里之外的山溝溝里來，真是太不容易了。從那個時候起，我就開始注意觀察這個知青里面年紀最小又愛讀書的娃娃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知青剛到村里的時候遇到什么生活上的困難嗎?
梁玉明：知青首先遇到的障礙是語言交流上的困難。我們陜北的口音很重，知青剛來的時候，語言跟農(nóng)民不通。剛開始時，知青說了一句話，農(nóng)民聽不懂，就說“害怕”。知青就懵了：跟你說句話而已，你害啥怕?其實農(nóng)民說的是延川本地的方言：“害不哈”，是“聽不懂”的意思，知青也聽不太明白，就聽成了“害怕”。知青就問我：“我們一說話老鄉(xiāng)就害怕，這是咋回事?”我跟他們解釋說，他不是害怕，他是說“害不哈”，意思就是“聽不懂”。我就跟知青說，你們要學(xué)老百姓的語言，學(xué)會陜北方言，這樣才能方便溝通交流嘛!慢慢地，知青就學(xué)著說我們本地的方言，與社員交流起來就沒有語言方面的障礙了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你們是怎么和知青們熟悉起來的?
梁玉明：那個時候，我們社員經(jīng)常和知青在一起學(xué)習(xí)。我記得當時學(xué)習(xí)毛主席的文章比較多，《為人民服務(wù)》《愚公移山》《紀念白求恩》等等。我是村黨支部書記，組織給他們上課，但是實際上，我也是和他們一起學(xué)習(xí)。
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《為人民服務(wù)》這篇文章。毛主席在這篇文章中有一句話：“只要我們?yōu)槿嗣竦睦鎴猿趾玫?，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錯的，我們這個隊伍就一定會興旺起來?！边@句話的核心思想就是：衡量對錯的標準，應(yīng)該從人民的利益出發(fā)。我們始終要堅持好的，堅持對人民有益的，改正那些錯的，那些對人民無益的。這篇文章不咋長(陜北方言：即不怎么長)，我見近平反復(fù)地看，反復(fù)地讀，愛不釋手。我當時還在心里想：這個娃娃咋這么愛學(xué)習(xí)呢!
在梁家河插隊的這段時間，近平還閱讀了大量書籍。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哲學(xué)、文學(xué)方面的書，他看得真是太多了!只要有一點點空閑時間，近平坐下來就看書，有時候一直看到深夜才睡。那時候在我們黃土高原的窯洞里，近平吃不飽穿不暖，每天要上山勞動，想學(xué)習(xí)只能硬擠出一點時間，晚上看書只能就著昏暗的煤油燈，但是在這種惡劣的環(huán)境下，他卻對學(xué)習(xí)有著濃厚的熱情。我們都說，社員抽煙有“煙癮”，近平讀書有“書癮”。
今天我們總是跟孩子說：“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將來考個好大學(xué)?！边@條路，對于當時的近平來說，幾乎就是不通的。他父親習(xí)仲勛當時受到嚴重的政治迫害，近平本人被劃分為“黑幫子弟”，他就算刻苦學(xué)習(xí)，一般也沒有上大學(xué)的機會。實際上，近平讀書并沒有明顯的功利性，也不是為了考大學(xué)，而是出于對知識的渴求。他在梁家河待了七年時間，我就沒見他離開過書本，沒見他放棄過讀書。尤其是他當了我們村的村支書之后，他每天不僅要和社員一樣勞動，還要處理村里的大事小事，在那么忙的情況下，他仍然堅持讀書。社員到他窯洞里去，都說：你看這炕頭上的書堆得滿滿的!如果不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熱愛知識，他怎么能在那么艱苦的情況下堅持讀書?怎么能七年都堅持讀書呢?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習(xí)近平當時除了勞動和讀書外也參與村里的工作嗎?
梁玉明：過了一兩年，近平就成了我們梁家河的自家人。他有文化，辦事有條理，說話有道理，村里人都跟他關(guān)系很好，也很信服他，所以他開始參與村領(lǐng)導(dǎo)班子的各項工作了。
當時，我們村上有個“二流子”，五十多歲的人，不務(wù)正業(yè)，偷雞摸狗。我就教育他說：“你不改正這毛病，你就不是一個好社員!”可是這個人就是屢教不改。有一次，他偷隊上的蔥被抓住了，就被定為“管制分子”。那個時候，對這樣的人是很嚴厲的，要把他關(guān)起來，還要開社員大會，給他頭上戴個帽子，輪流對他進行批判。我們農(nóng)村批判人，其實就是輪流罵他，罵他個狗血淋頭。批判會上，近平和雷平生也參與了，但是對這個“二流子”，沒有說一句侮辱人格的話，而是以平和的態(tài)度，給他講道理，對他進行開導(dǎo)和教育。社員上去罵“二流子”的時候，“二流子”低著頭，悶著聲不吭氣。近平?jīng)]有罵他，而是一條一條地給他講道理，教育他改正錯誤，“二流子”聽了直點頭。在批判會上，被批判對象是沒有權(quán)利說話的，見他點頭了，近平和雷平生就說：“那你唱個信天游吧!”“二流子”就高高興興地唱了一曲，唱得又高亢又嘹亮。批斗下來之后，“二流子”說：“我老漢以后要向北京的娃娃學(xué)習(xí)，可不敢再偷了?！苯?jīng)歷了這件事，村里人都豎起大拇指說：北京來的娃娃行!
后來我跟近平聊起這件事，他跟我說：“他只是犯了一些毛病，完全可以改過來，還是可以團結(jié)的人嘛。咱們應(yīng)該以教育為主?！惫?，這個屢教不改的“二流子”，經(jīng)過近平和他幾次談話，很快就有所轉(zhuǎn)變。從那以后，這個人再也沒有偷雞摸狗，不務(wù)正業(yè)，而且開始好好勞動，成了我們村一個好社員，跟近平也成了好朋友。
從這件事情上，我很佩服習(xí)近平，懂得做工作說到底還是做人的工作。你想想，這個“二流子”已經(jīng)五十多歲了，屢教不改，一直犯錯誤，村里人都討厭他。但是近平做工作的出發(fā)點很公平，也很平等，他不是出于主觀情緒，也不是出于成見，而是給予別人必要的尊重，把思想教育工作做到人心里去。近平尊重人，團結(jié)人，有很好的工作方法，很了不起。
還有些社員，偷奸?；?，生事打架的，近平都能幫忙做思想工作。有一次，村里兩個婆姨鬧架了，鬧架以后開始沒完沒了地互相罵仗，兩個婆姨見面就罵，隔著溝也罵，隔著路也罵，罵的那個話多難聽就別提了。罵得不可開交，就鬧到我這里來了。我說，讓近平來給你們調(diào)解一下吧!近平來了之后，分別找她們兩個談話，后來不知道又談了多少次。最后，這兩個婆姨的關(guān)系好起來了，還成了好朋友。我當時就覺得，近平這個人真會做工作。村里的事情特別多，我忙不過來的時候，就讓近平來幫忙，他每次都能把事情辦得穩(wěn)穩(wěn)的，社員都很滿意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習(xí)近平入團和入黨都是在梁家河，您了解具體情況嗎?
梁玉明：1972年，近平追求進步，要入團，但他這個事情卻是一波三折，費了很大的勁。他先后寫了好幾份入團申請書，交給公社的團委書記，直到那一年秋天，他才正式被批準入團。
到了1973年，我們縣上招聘農(nóng)村青年積極分子，就把近平調(diào)到賈家坪公社的趙家河村去主持社教工作，他在趙家河把社教工作搞得有聲有色，帶領(lǐng)村民造壩地也造得很好，跟村里人的關(guān)系也處得非常好。趙家河人一看近平這么能干，群眾關(guān)系又好，就想把他留下，不讓他回梁家河。我們梁家河不同意，堅持要他回來——近平是我們的人，咋能去你們那干了幾個月就成了你們的人哩?后來問近平的意見，近平說：“我還是回去吧!我從梁家河出來的，我還回梁家河去?！本瓦@樣，1973年的7月份，近平又回到了梁家河。
回到梁家河以后，村里想讓近平在村里主持工作，但他還不是黨員，申請入黨就成了當務(wù)之急。于是，近平寫好了入黨申請書，我和梁有華當近平的入黨介紹人，我就組織開了一個黨員會。黨員會上，大家都同意近平入黨，之后我又開了支部會，同意接收習(xí)近平入黨。支部通過以后，我就把這個材料拿到公社，但是公社當時的書記不批。他還批評我說：“你這個梁玉明這么膽大，你敢把黑幫子弟介紹入黨!”我跟他說：“近平是不是黑幫子弟，現(xiàn)在還沒有結(jié)論。況且，考察青年入黨，還有一項是重在個人政治表現(xiàn)。政治表現(xiàn)好，就可以入黨?！睍浾f：“你哪里看到這一條?”我說：“紅頭文件有，中央發(fā)的?！彪m然我把書記說得啞口無言，但是頂撞得他很不高興，所以那次也沒有批。
我回來把這個情況跟近平一說，近平也在意料之中，他說：“唉，我知道公社不會批?！蔽艺f：“那也不是你的錯，公社不批是不對的，他沒理由不批?！?/div>
就這樣，近平前前后后一共寫了好多份入黨申請書，由于家庭的原因都沒有得到批準，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。后來，公社換了新的書記白光興，他比較看好近平的能力，公社黨委認為不能因為當時習(xí)仲勛同志的問題影響習(xí)近平入黨，于是將他入黨的問題交到縣委去研究。當時的縣委書記也很重視這個問題，經(jīng)過縣委研究討論，1974年元月批準了近平入黨。近平入黨的時候，正好趕上村領(lǐng)導(dǎo)班子換屆，我們村上就召開了黨員會，推舉習(xí)近平擔任梁家河大隊黨支部書記。我則擔任大隊革委會主任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當時習(xí)近平那么年輕，又是一名外來的知青，為什么大家都推舉他來當村書記?
梁玉明：因為近平年輕，公道正派，頭腦靈活，又肯干，他在入黨之前就已經(jīng)參與很多村里的事務(wù)了。大家相信他肯定能把我們村里的工作做好。
后來事實也證明，近平當了書記以后，處事公道，工作扎實，為村里做了很多實事，群眾對他非常滿意。
近平敢說，敢做，敢擔當。他有一個特點，就是：我說的話，如果有錯你們就指出來，我肯定改;如果我說的沒錯，你們就照著辦，不能打折扣。如果是你不對，我就要糾正你，而且不能說一下我就不管了，還要督促你真的改過來。如果有人指鹿為馬，顛倒黑白，不對的事情還要說對，那絕對不行。近平就是這樣一個人，工作上首先嚴格要求自己，然后再嚴格要求別人，他非常善于團結(jié)同志，關(guān)心群眾。
近平處事非常公正，很多農(nóng)村人當領(lǐng)導(dǎo)，裙帶關(guān)系很嚴重，把親戚朋友照顧得很好，多吃多拿多占。近平?jīng)]有這么做，知青也好，社員也好，一視同仁，他絕對不會用公家的資源額外照顧朋友，絕不會做不公正的事。所以，近平批評一些社員，他們都能接受。社員們都信服他，認為他公正、沒有私心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習(xí)近平當了村支書后在梁家河做了哪些事情?
梁玉明：近平給我們村做了很多事情。我就講一講我印象最深刻的幾件事吧。
第一件事，近平在報紙上看到四川綿陽辦沼氣，他覺得我們可以借鑒過來，解決農(nóng)村燒柴的老大難問題。近平就跟大家探討這個事情，給我們講辦沼氣有幾大好處：一是能解決社員點燈問題;二是能做飯;三是沼氣池里的廢料還可以給莊稼做肥料。后來，近平他們到四川去學(xué)習(xí)沼氣技術(shù)，學(xué)了大半個月的時間，回來就動員社員開會，組織了一個辦沼氣的施工隊。近平在四川學(xué)了不少技術(shù)，還從四川帶回來一個技術(shù)員，在他們兩個的指導(dǎo)下，我們就建起了沼氣池。當時我也和大家一起修建沼氣池，帶著一些人負責打石頭、接石板，石板接起來套出沼氣池的原型來。沼氣池一修好，就解決了我們的燃料問題。沼氣可以點燈，可以做飯，社員們都很高興。以前做飯就要打柴，社員又要勞動，還要打柴。有了沼氣，就不用費那么多力氣去砍柴了，社員高興極了，都說：這沼氣可算是解決了咱祖祖輩輩燒柴的大難題啦。后來，省里在我們梁家河村開了一個沼氣現(xiàn)場會，在全省推廣。很快，沼氣就普及到了全省，給全省很多地方的農(nóng)民都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和便利。這是近平辦的一件大事情。
第二件事，近平還帶領(lǐng)我們村民打了一口井，解決了我們?nèi)宓某运畣栴}。以前我們村里吃水困難，就是在河里挖個滲水坑，拿個瓢，舀到桶里，擔回去吃水，那個水很渾，遠沒有井水好吃，也不衛(wèi)生。在那個年代，近平帶我們挖井可沒有現(xiàn)在這些機械，都是人工挖。挖井的人在下面用?頭挖出泥土、石塊，再裝到筐筐里，井口處安一個轆轤，把筐筐吊出來。人工挖井是有很大風(fēng)險的，往外拉泥土和石塊時，稍有不慎，掉下來一個小石塊就可能給下面的人帶來生命危險。那個時候是冬天，打了很深，才開始見水，這水冰涼刺骨，近平下到井里，兩條腿都踩在泥水里，挖下面的泥土和石頭，一干就是挺長時間，實在撐不住了再換人。打這口井的時候，近平的腿凍得落下了毛病，冬天的時候就容易腿疼。這口井挖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，三十多米深，我們村現(xiàn)在還在吃這口井里的水。
第三件事，近平給村里辦了一個鐵業(yè)社。鐵業(yè)社可以制造和修理割草的鐮刀，挖土的鐵锨，鋤地的鋤頭，砍柴的?頭，解決社員勞動工具的需求。鐵業(yè)社當時生產(chǎn)的工具很多，剩余用不完的，就賣給我們縣的供銷社，給村里增加收入。
近平還帶領(lǐng)我們打壩地。打壩如果全靠人力，效率就比較低。那時候沒有柴油機，我們就貸款買了一個柴油機，搞水打壩，用管子接上起壩機，一截四米長，起壩機拉到山上，把山上的土打松，再用柴油機帶上著水，把那個土澆起來，沖到山下來，形成平整的土地，這叫“水水壩”。這種壩打起來很結(jié)實。像這樣的壩地，近平領(lǐng)著我們一共打了五大塊，給村里增加了幾十畝的耕地。
另外，近平從四川回來的時候，還帶來了種植烤煙的技術(shù)，在我們村種植成功了;他還辦了一個代銷點，方便村里人購買日用品;還辦了一個縫紉社，解放婦女勞力。近平當書記不到兩年時間，辦沼氣、打井、辦鐵業(yè)社、種烤煙、辦代銷點，還搞河橋治理，打了五大塊壩地，給我們村里帶來了很大的變化，直到今天，我們村里人還在受益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請您講一講習(xí)近平當年離開梁家河上大學(xué)的情況。
梁玉明：1975年，給縣上分了一個清華大學(xué)的名額，我們延川縣委會議推薦近平去上學(xué)深造。近平走的那一天，沒有任何人組織，我們村上的男女老少一大早都到近平的窯洞門口，準備送他。
近平還沒有起床的時候，門口就已經(jīng)站滿了人。近平起床后，一推開窯洞門，看到大家都來送他，先是吃了一驚，接下來就非常感動。他說：“我沒想到大家這么早都來送我!”村里人說：“近平，你是咱梁家河的好后生，你上北京那么遠，我們肯定要送你呀!”說著說著，有幾個婆姨掉下了眼淚。忽然，人群中有個人喊了一聲：“哎呀!你咋來了?”原來，我們村上有一個叫石玉兵的殘疾人，雙腿行動不便，平時不怎么出門，他拄著雙拐，一步一步地挪過來要送近平。近平趕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，當時就下淚了。我和近平朝夕相處幾年時間，流血流汗，再苦再累，遇到再大的困難，我沒見他下過淚。這次，是我見過的他唯一一次下淚。
村里人把近平送出很遠，他一再讓大家回去，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和近平道別。我們都記得，近平給村里人說：“大家都回去吧，我會回來看你們的?！?/div>
最后，我和十多個社員一邊走，一邊拉話，一直把他送到縣城。當時，我們村上有個人叫呂能勝，他在縣城工作，我們十幾個人就在他的住處待了一整夜。那一夜，我們都沒有合眼，就拉話，聊家常，近平就囑咐我們村里的工作以后要怎么干，怎么安排。他跟我們說，要大搞農(nóng)田基建，以后平地多了，收入大，山洪問題、口糧問題能解決，溫飽問題能解決……各個方面他都講得很細致，好像哪里都有他放不下心的地方。
第二天早上，大家都說留個紀念吧，就你三毛、我五毛地湊了五塊五毛錢，去照相館照了一張相。
我還是舍不得近平走，又一路陪著他，把他從延川送到了延安。誰也不會想到，當年送出去的村支書，現(xiàn)在是咱們黨的總書記。
近平雖然不能經(jīng)?；貋?，卻沒有忘記梁家河，經(jīng)常寫信回來，詢問梁家河的情況，掛念梁家河的鄉(xiāng)親，也給我們講他自己的情況，還給我們寄他的照片。我們也都很惦記他，男女老少都念叨：近平啥時候能回咱梁家河看看呀?
1993年，他終于回來了一次。聽到風(fēng)聲的人，都趕來了，見到近平都親得不行，握手的拉話的，就像是親人回家一樣。
2015年2月13日，近平再次回到梁家河。真沒想到，時間過得這么快，轉(zhuǎn)眼之間，距離我們送他去上大學(xué)已經(jīng)四十年了。看著近平挨家挨戶地看鄉(xiāng)親們的身影，看著鄉(xiāng)親們圍著他拉話的場景，我想起了四十年前他離開梁家河的情形，大家也是這么圍著他，拉著他的手。我心里默默地想：四十年過去了，近平這次回來，實現(xiàn)了他要回來看梁家河父老鄉(xiāng)親的諾言。
學(xué)習(xí)時報：習(xí)近平離開梁家河之后，與梁家河，與您本人有哪些聯(lián)系?
梁玉明：近平在廈門工作的時候，我?guī)覀児绲臅洍钍乐业綇B門去找過他一次，老朋友見面特別親切，一點兒都不生分。但是我那次找他，不是為了敘舊，而是因為我們村子里一直沒有通電，想讓他幫忙找找關(guān)系，看能不能給解決了。近平表示，離的這么遠，可能不好解決。我說，不好解決，我們就不難為你了，以后再說吧。近平說，你們先回去吧，我再想想辦法。
當時我以為這個事情就辦不成了，但是沒想到，近平后來立即和我們縣當時的書記聯(lián)系上了，給他寫了信，向他反映了這個情況，希望他能重視解決。后來，縣委書記給我們批了20萬元，不僅我們梁家河通了電，一條溝的五個村都通了電。
近平在福建省委工作的時候，我又去找了他一回。那次是村里辦學(xué)校的事。我說我們想辦學(xué)校，沒錢。后來，近平通過朋友關(guān)系，多方協(xié)調(diào)，聯(lián)系了一個慈善機構(gòu)，取得了他們的支持，出資給我們村里辦了一所學(xué)校，有九個教室，100多學(xué)生。
我到福建去的那一次，跟近平閑談，我就向他請教，當時咱們國家有個職位很高的干部被判刑了，是怎么回事?近平說：“是因為貪污腐敗?！蔽艺f：“近平，你可千萬不敢有這種想法?！苯叫α诵φf：“你放心吧，我可不是那號人，我肯定不是那號人!”
編輯：徐強 責任編輯：孫淑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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