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重慶市渝中區(qū)民生路某商場地下室里，深藏著一座年代久遠(yuǎn)的墳?zāi)?。陰暗潮濕、冷清寂寞，一道鐵門將外面與室內(nèi)截然隔開，鐵門上終年掛著一把陳舊的大鐵鎖。就在這個無人光顧的角落里，卻長眠著一個曾經(jīng)忠義蓋世、威震巴楚的英雄。他，就是古代巴國大將軍巴蔓子。
巴蔓子其人如何？
翻開晉代常璩所著的《華陽國志》，我們會讀到一段有關(guān)他的動人故事：“周之季世，巴國有亂，將軍蔓子請師于楚，許以三城，楚王救巴，巴國既寧，楚使請城。蔓子曰：‘藉楚之靈，克弭禍難，誠許楚王城，將吾頭往謝之，城不可得也!’乃自刎，以頭授楚使。楚王嘆曰：‘使吾得臣若蔓子，用城何為!’乃以上卿禮葬其頭，巴國葬其身亦以上卿禮。”
這是關(guān)于巴蔓子的最早記載，即世傳所謂“巴蔓子刎首留城”的故事。巴蔓子一腔忠義，舍身為國，氣貫長虹，贏得了世世代代“巴人”的崇敬。至今，在重慶乃至鄂西仍廣泛流傳著他的故事。有趣的是，除了渝中區(qū)之外，忠縣和鄂西都有傳說中的巴將軍墓，且都認(rèn)為巴蔓子是出生在他們那里。僅此一點，亦足以說明巴蔓子之深得人心。
巴蔓子究竟是哪里的人？這是需要一番考證的。
相比之下，忠縣的證據(jù)顯然要充分得多。忠縣人認(rèn)為，巴蔓子出生在忠縣城（雖然那時并不叫這個名字），他的出生地之前一直叫“蔓子路”。他曾在城北四十里的高山上扎營駐兵，舊址世稱“巴扎營”，這也是“巴營鄉(xiāng)”的來歷。他作為巴國將軍，當(dāng)時駐守忠縣，閱兵的地方人稱巴王臺。唐代白居易任忠州刺史時曾登臨憑吊，作詩曰：“迢迢東郊上，有土青崔嵬。不知何代物，疑是巴王臺……”忠縣就是許諾割讓的三城之一，他接見楚使刎首留城的故事就發(fā)生在忠縣，忠縣人甚至知道那個難忘的日子就是農(nóng)歷三月初四。巴蔓子慷慨自刎的地方，曾經(jīng)是縣級文物保護單位，樹有一碑，上刻“巴蔓子刎首留城處”八字。古今流傳婦孺皆知的民謠“上三步、下三步，中間有棵黃葛樹……”指的就是那個地方。巴蔓子的夫人姓蕭，是忠縣城西人氏，當(dāng)巴蔓子舍身盡忠時，蕭夫人也以一腔忠憤自刎殉情，故忠縣人對蕭夫人亦崇敬之至。
忠縣縣名的得來也與巴蔓子有關(guān)。那是唐貞觀八年，朝廷追念巴蔓子守土之忠和嚴(yán)顏（東漢末年武將，初為劉璋部下，擔(dān)任巴郡太守），始將臨江改為忠州。人們尊巴蔓子為巴王，為土主（真正的巴王反而被遺忘了），立廟奉祀。在境內(nèi)著名的風(fēng)景區(qū)石寶寨，人們還塑造了一組“巴蔓子刎首留城”的群像。如此種種，可見巴蔓子一直影響著忠縣，并活在世世代代的忠縣人心中。
忠縣人用各種方式紀(jì)念巴蔓子，其中最隆重的是每年農(nóng)歷三月初四——即傳說中的巴蔓子忌日，都要舉行盛大的廟會來紀(jì)念巴蔓子刎首留城的忠義之舉。這一天就叫做“三月會”，由于尊巴蔓子為土主，故又稱“土主會”。
“三月會”始于何代已無可考，但至少在明代已具相當(dāng)規(guī)模。那時每年鄰縣人紛紛前來趕會，最遠(yuǎn)有來自數(shù)百里之外的銅梁、合川者，搞得道路堵塞，游人相踏。有一年竟造成流血事件，以至縣令驚呼：“不能以崇德報功之事，作角勝斗靡之傷”。事見明代忠州縣令陳秉彝所作《禁土主廟大燭記》，其文有云：“每值會期，旗幟塞巷，金鼓鳴街，彩亭錦棚，相望盈道，鄉(xiāng)城士女，走相擁擠，其男女之別已不講矣。更可恨者，炙蠟燒燭，其大如囷，飾以錦繡珠玉，以三十二人攆之，環(huán)游城闠，三日乃止。他邑之逐逐來者，亦復(fù)效尤，就中如合州、銅梁、云陽、梁山，其奢華更過于本地。如彼此相逢，多兩不相下，雖地方官不時彈壓，而會大人雜，勢難禁止，即如今歲二月二十九日，合州士民秦書紳、張萬選等，與石柱宣尉官家屬賽會爭道，釀成巨案，兩傷人至二十七人之多，除照例詳辦外，此種積習(xí)如不嚴(yán)加禁止，恐日后更積重難返，嗣此以后，爾士民務(wù)須遵守巡道暨各上憲批示。每過三月三(疑為四)日，不準(zhǔn)妝演亭棚鬼吏鬼差，并不準(zhǔn)人持器械，只許衣冠詣廟酬神，倘不遵循，如法定擬，爾士民其敬凜之?！笨h令下令后，“其大如囷”的蠟燭便不再用了，但“三月會”依然熱鬧非凡，歷300年不衰。
“三月會”有一整套約定俗成的代代相襲的典章制度，一點也不能亂來，如稍有未合，必須在四月初四再舉行一次“四月會”來補償。
在“三月會”的頭一天即三月初三，要舉行莊重的“掃街儀式”，為第二天的廟會作準(zhǔn)備，所謂“貴人出行，清潔四面”是也。“掃街儀式”例依巴國舊俗，行巴人禮數(shù)?！皰呓帧鼻?，先由兩名青年扮成“報子”，背插令旗，手擊鑼鼓，于辰時從巴王廟出發(fā)，沿廟會將要游經(jīng)的路線繞行一周，是為“頭道報子”。少頃，“二道報子”出發(fā)，仍繞行如前。再次，“三道報子”出發(fā)。“三道報子”之后，掃街正式開始。掃街隊伍由全身披掛頭戴面具的土地神持杖前導(dǎo)，黑白無常、判官小鬼、牛頭馬面、雞腳神依次隨其后，土地神為木偶，其余兇神惡煞均為真人所扮。一時滿街肅然，小孩們都往大人身后躲。行列最后是一隊手執(zhí)掃帚或響篙的小鬼，沿街邊走邊吼，并不認(rèn)真掃地，只是象征性地擺動一下掃帚，用以驅(qū)邪逐魔。這一天，都說多少要點“掃街雨”，“掃街雨”者，“洗(喜)雨”也，人們認(rèn)為那是巴蔓子在顯靈，即使那天沒有下雨，老人們都說他們看到了雨滴，還看得清清楚楚。
三月初四為正式廟會，萬眾云集巴王廟外，熱鬧非凡。不同于頭一天的是，這天必須天清氣朗，絕不能下雨，否則對不起巴將軍。
這里要順便介紹一下巴王廟。
巴王廟建于何年已無可考，現(xiàn)在可知的巴王廟是宋代重建的?！妒裰袕V記》稱：“忠州巴王廟在州東一里，神即蔓子將軍也。歲三月四日，太守以豕帛致祭，先期土人具千斤蠟燭祀之。宋為永貞祠，今為忠貞祠。”到民國時，巴王廟仍然香火很旺，廟內(nèi)供奉著巴蔓子夫婦的高大神像。與各地不同的是，這兩尊神像的頭和四肢都是活動的，移動起來還會點頭揮手。本來早先的神像是泥塑的，頭手并不會動，但有一年（誰也不知是哪一年）從長江上游漂來一根大圓木，流到蕭夫人娘家蕭公殿外的鳴玉溪口，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再不走了。眾人把圓木撈起來，認(rèn)為這事來得有些“神”，不知如何處理這根圓木。這時一位老者飄然而至，說：“巴王像早該重塑了，這圓木漂流千里，來到蕭公殿前就不走，莫非天賜良材塑巴王神像？”這一說，大家都覺得有道理，回頭看時，那老者已無影無蹤了，眾人愈覺得這是天意，于是巴蔓子夫婦便從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泥身換成了活動的木身。巴蔓子像頭戴珠玉王冠，身著綿繡龍袍，坐于虎皮褥子之上；蕭夫人鳳冠玉佩，端莊祥和，勝似皇后。兩側(cè)各立一武士像，持戈仗劍，日夜守護神靈。這巴王廟到了每年三月初四，便成了廟會的中心。沿廟一帶攤店林立，叫賣聲此起彼伏，趕會的人熙熙攘攘、絡(luò)繹不絕，遠(yuǎn)勝過元宵、中秋。
三月初四上午，依然是“三道報子”先后出發(fā)，然后是聲勢浩大的廟會游行。
游行隊伍的最前面是兩支管長7尺的大喇叭，四面徑大3尺的銅鑼，一個徑大6尺的皮鼓，鼓鑼齊鳴，聲傳數(shù)里。緊挨著是一面白綢大直幅會標(biāo)，上書“巴國土主蔓子將軍刎首留城紀(jì)念”十四字?？箲?zhàn)期間，又新增了兩條大橫幅，上書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”“肅清賣國求榮的漢奸走狗”，算是巴蔓子精神的古為今用。隨后是土地神上路，牛頭馬面、黑白無常分列其后，最后是三隊古裝士兵，一隊執(zhí)神幡、一隊執(zhí)火旗、一隊執(zhí)“肅靜、回避”道牌。這些是游行隊伍的第一部分，是專為巴蔓子將軍出游鳴鑼開道的。
游行隊伍的第二部分由“二十八宿”走在前面。傳說東漢光武帝昆陽被圍，玉帝命“二十八宿”下凡變成二十八員勇將為光武帝助戰(zhàn)，使光武帝轉(zhuǎn)敗為勝。忠縣人認(rèn)為巴蔓子也理應(yīng)受到“二十八宿”的保護，于是將“二十八宿”納入了“三月會”的隊伍中。“二十八宿”分別以日月星辰、飛禽走獸等物來代表，如赤須龍代表吳漢，虎代表馬武等。這些都是用錫鑄造的，每樣一對，形象逼真，熠熠生輝。每個星宿下安一長桿，由二十八人高舉游行，聲勢浩大，活靈活現(xiàn)。
“二十八宿”之后是三十六架陰陽彩亭和彩棚組成的異彩紛呈的行列。所謂彩亭，是用木料做成的床形平臺，下面由人扛抬，上面將流傳的民間故事戲劇片斷，如“打虎收孝”“穆桂英掛師”“八陣圖”“空城計”等驚險優(yōu)美的造型巧妙裝置在彩亭上。陰亭子以紙人造型，陽亭子由活人扮演。紙人好辦，活人卻有些為難，因為一個造型動作——或坐或跪、或舉劍或被縛，要保持較長時間都很困難，于是便把全縣的乞丐找來充數(shù)，只要讓他們浴沐更衣，再飽餐兩頓，什么都好辦，沒想到乞丐們登場，滿城喝彩。值得一提的是，抗戰(zhàn)時期，人們還將東條英機、希特勒、墨索里尼等丑類搬上了陽亭子示眾。彩棚是用竹竿和彩綢扎成的涼亭，由4人扛抬，里面表演節(jié)目或演奏音樂。
接下來是明轎和頂馬。明轎是四面無簾的轎子，裝飾非常華麗。坐明轎的都是10歲以下的女孩，她們扮成古代少女，風(fēng)姿綽約，十分可愛。頂馬是用彩綢裝飾的高頭駿馬，由10歲以下的男孩騎坐，取戴頂子打馬游街之意，故名頂馬。騎頂馬的男孩多扮成文官武將，全城共選13名男孩，各騎一匹頂馬，前有馬夫牽引，旁有仆人扶持，故又稱“十三太?！薄＿@“十三太?！倍际歉患易拥?，有的著元帥服，有的著總統(tǒng)服，一個個穿金戴銀，神氣活現(xiàn)。馬身上也綴滿了各色花朵和锃亮的鈴鐺，威風(fēng)凜凜。
明轎頂馬之后是彩龍戲?qū)殹２数埦跃I緞為衣，舞龍者一律著特制的服裝，全城東中西三關(guān)彩龍顏色各異，西關(guān)白龍、中關(guān)黃龍、東關(guān)烏龍。白黃烏三色共數(shù)十條彩龍首尾相接，翻滾撲騰，鱗光閃閃，煞是壯觀。最引人注目的是“三關(guān)賽寶”，所謂“寶”，即是舞龍用的龍珠，各關(guān)人都將珍寶拿出來，扎在直徑約8寸的龍珠上，再將龍珠裝在支架上，使其可以隨意轉(zhuǎn)動。支架用彩綢裝飾，由一人舉著走在彩龍前面，上下左右變著各種花樣揮動，逗引彩龍狂舞向前。早先多用金銀首飾、珠玉翡翠等混扎成“寶”，民國以來又增加了手表、奇花異草等新物件，真是花樣百出，“寶光”四射。這實際是炫耀財富，所以稱為“賽寶”。
緊跟著是獅象齊舞，彩船高蹺并出，獅群中既有青獅也有黃獅，更多的是花獅，一個個色彩斑斕，搖頭擺尾，生動活潑。那扮演大頭和尚和尖嘴猴子的人更是使老年人開懷大笑，小孩如癡如醉。幾十個少年用香盤端著壽桃(面粉蒸制涂以色彩)跟隨其后，這些少年在游行結(jié)束后將得到獎賞，而獎品就是這些壽桃。這對于他們以及他們的家庭來說是一種榮譽，人們認(rèn)為他們?nèi)蘸髸玫桨吐由耢`的護佑。
各民間組織、里巷學(xué)校、店鋪作坊，以及外地來客和各鄉(xiāng)鎮(zhèn)選送的吹鼓手，都列入這第二部分游行隊伍，使這部分隊伍異常龐大，光鑼鼓隊就有一兩百人，他們穿紅著綠、精神抖擻，各自奏著最得意的引子，諸如“十八癩”“癩十八”“強盜引”“梁山鑼鼓”等等，響成一片，搖山動地，充滿濃郁的地道民間風(fēng)味。
第三部分為“神游”，即巴王夫婦神像出游。在前兩個部分轟轟烈烈、大張旗鼓地盡情渲染下，制造出了一種隆重的氣氛，巴王夫婦神像開始出游。
根據(jù)世代相襲的規(guī)矩，必須讓蕭夫人像走在巴蔓子像前面。巴蔓子雖被尊為巴王，也只有屈居娘娘之后，這正是母系氏族公社時期的遺風(fēng)。據(jù)傳，有一年“三月會”，由于辦會的人思想不集中，蕭夫人像還未離座，巴蔓子像就被抬走了。執(zhí)事者發(fā)現(xiàn)這一嚴(yán)重失誤后，立即命令停止，讓蕭夫人像趕到前面去。說也奇怪，那天本來風(fēng)和日麗，天清氣朗，忽然平地卷起一陣狂風(fēng)，霎時烏云滿天，轉(zhuǎn)眼間便大雨傾盆了。這一下整個廟會游行全部泡湯——“三月會”是絕對不能下雨的，于是辦會者當(dāng)場宣布廟會中止，改為“四月會”。
“神游”的前列是兩支由8人分抬的蠟燭(明代已禁32人共抬之大燭)，接著是許多和尚尼姑邊走邊打鑼念經(jīng)，再接著是一二十人手提香爐，每個香爐均為紅漆龍頭木杖支撐，爐內(nèi)燃點檀香木，香霧裊裊，香氣四散。再后面便是巴蔓子夫婦像乘坐的鑾駕，鑾駕飾以金玉錦緞，流金溢彩，閃爍照人，每乘鑾架用8人抬。蕭夫人像在前，巴蔓子像在后，均穿戴嶄新的袍服(一年一換)，異常神圣。最后是一隊浩浩蕩蕩的親兵護駕，神像出游路經(jīng)哪里，哪里便點燭放炮，頂禮膜拜。據(jù)說巴蔓子夫婦像也喜笑顏開，他們一一向人們點頭揮手，表示謝意。
整個游行隊伍約有3里長，從巴王廟后的校場壩整隊出發(fā)，經(jīng)過白居易種花植樹的東坡故地。入東門，過弓箭街，上北門，再經(jīng)楊柳街、十字街、獅子壩，出西門、過臨江巖、跨鳴玉溪，到老官廟。至此略事休息，讓巴蔓子陪夫人回娘家，到蕭公殿參拜岳父岳母——這是廟會游行的終點。之后，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回城，跨鳴玉溪、過維新街、到蔓子路，至“上三步，下三步”巴蔓子刎首留城處，經(jīng)嚴(yán)顏橋再返回巴王廟，全部游行遂告結(jié)束，這時已是酉時了。
會看“三月會”的，都留意觀察蕭夫人像在歸途中的表情，而并不在乎巴蔓子像如何。老人們常爭著說，自己親眼看見蕭夫人像笑了。據(jù)說，如果沒笑，那一定是廟會沒辦好，蕭夫人不滿意，當(dāng)年也一定不吉祥。其實哪一年“三月會”蕭夫人像沒笑呢，當(dāng)初造像的人就將她塑造得滿面笑容。
“三月會”的次日即三月初五，縣上有關(guān)人士照例召開會議，一是總結(jié)本屆廟會工作，再就是研究下屆廟會的有關(guān)事宜，同時設(shè)盛宴酬答各方人士。
“三月會”到底舉行了多少次？如今的百歲老人曾向他們的祖父提出過這個問題，而他們的祖父也曾向自己的祖父提出過同樣的問題。現(xiàn)在，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。但“三月會”止于何時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，那便是上個世紀(jì)40年代末。上個世紀(jì)80年代以來，忠縣不少父老呼吁恢復(fù)“三月會”，借以激發(fā)愛國主義精神，推動商貿(mào)工作?！叭聲闭嬉謴?fù)也很困難，但不管恢復(fù)與否，將這一段歷史告訴后人，卻是必要的，這也是筆者的用心。
如今，渝中區(qū)民生路的巴將軍墓雖然一片冷清，但總還有墓在，沒有被破壞。正如那副古老的墓聯(lián)詠嘆的那樣：
霸業(yè)久銷沉，楚子何曾留片土；
荒墳猶聳峙，將軍依舊鎮(zhèn)三巴！
陳仁德作于1985年，修訂于2016年
